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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牍】我们应该如何生活

作为中学乒乓社团的成员,大课间和午饭后如果天气允许,我们都会“大战三百回合”。这天午饭后,我被社长——九年级的锦翊君5:0拿下,坐在一旁观战。七年级的子乐君过来,在我旁边坐下,说:“豆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又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问。没事的。”

“好吧。其实我想问的是,这个学期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上课了。”

“哦~这个啊。这个是学堂的课程调整,我服从学堂的安排。”

“好吧。”

晚上,收到了子乐君发来的,题为《回忆》的邮件:

黎明老师,您还记得我问您的那个问题吗?您回答的那一句话已经揭示了所有。我们都很想念您,同时我们也非常想念您给我们上课的那些日子,希望您还能回来继续给我们上课,希望您还能坚持下去,我们都坚信您是个坚强的人,我们也知道您是一个非常憎恨虚伪的人,保持乐观,豆哥,加油!

这封邮件完全一副“这一切早已被我看穿”的语气和真挚。于是戴上耳机,给子乐君回信:

子乐君,展信佳!

很高兴收到您们的来信,这样的支持让我更加宁静和乐观。

我们知道,生活在真实之中需要勇气、信心和责任,这并不容易。

神给予我们在接受我们不能改变的事情时的宁静,给予我们改变我们可以改变的事物的勇气,并给予我们懂得区别这两种情况的智慧。”这是斯多葛派的祷词。可在这个众神隐退的末法时代,勇气、智慧和宁静从何而来?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讲过一个寓言:一位名叫古格斯的牧羊人,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枚可以让他免受惩罚的魔法戒指,于是他做尽恶事。柏拉图借朋友格劳孔之口问:假设现在有两枚古格斯戒指,一枚戴在正义者的手上,一枚戴在不正义者的手上,他们会有不同的表现吗?格劳孔自问自答:不会!理由是不管一个人平日里如何循规蹈矩、奉公守法,一旦拥有不受外在惩罚和约束的能力,就一定会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做他该做的事。

古格斯戒指并不只是存在于寓言中,它也存在于真实的生活中。因此,无论正义女神想要怎样纠偏,她都不可能为个体提供“从摇篮到坟墓”的幸福人生,但会把一些成就的机会留在个体自身的努力和自律中。而这种“个体自身的努力和自律”的来源和起点,即是苏格拉底那个著名的问题:“一个人应该如何生活?”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问道:“如果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如果不正义的人比正义的人生活得更好,那么人们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正义的人?”苏格拉底说,这不是小事情,而是我们应该如何生活的大事。

自我感动是一件让人生厌的事。一个人应该如何生活,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标准答案。但总有一些是整个人类都拥有的生活的准则和美德能打破古格斯戒指的魔法,这就是古人所教导我们的:堂堂正正、自尊笃行、有耻且格。这也是我为什么对未来抱有谨慎的乐观态度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各自坚守的东西,正是这个坚守让我坦然、宁静,因为它是一条不为取悦他人而改变的底线。坚守这个底线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生活真的再次把我推到了需要去选择坚持而放弃其他一切的这一步。

古希腊人对“幸福”所下的古老定义是“生命的力量在生活赋予的广阔空间中的卓异展现。”我生活在不谄媚、不为获取个人利益的真实和坦然中,这也让我得以不自责、不萎靡、不沉沦且自信、自洽在这生活的广阔空间中。所以我得到的回报是宁静、坦然的幸福生活。

谢谢您们送我的的书。再次被从日常的教学中抽身出来也并非一件坏事,这让我有更多的时间阅读、思考,审视自己正在所从事的工作和我的生活。

再次,感谢有您们的陪伴!

黎明 敬上

【读书记1487-1】周濂《正义的可能》:我们应该如何生活

英国哲学家怀特海曾说过:“在任何理解之前要先有表达,而在任何表达之前,先要有对重要性的感受。”什么是重要性的感受?重要性到底寓居在何处?这个看似非常深刻的哲学问题,我认为其实有一个非常浅俗的答案,重要性寓居在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经验之中。当然,这里所说的日常生活经验,首先要求是健康的生活经验,真实的生活经验,尤其是免于恐惧的生活经验。用哈维尔的话说,就是生活在真实中。

真实地生活,真实地说话,真实地思考,真实地写作,做正派的人,成就正派的社会。就像古人所教导我们的那样,堂堂正正、自尊正派、慎言笃行、有耻且格。这就是文明。

关于文明,依迪斯·汉密尔顿在她的《希腊精神》里说:“文明是一个用滥了的词,它代表的其实是一种高远的东西,远非电灯、电话之类的东西所能包括。文明给的影响是我们无法准确衡量的,它是对心智的热衷,甚至是对于美的热爱,是理智,是温文尔雅,是礼貌周到,是微妙的情感,那就是文明的最高境界。”文明、真实的生活、正义,这些我们曾经并不陌生。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问道:“如果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如果不正义的人比正义的人生活得更好,那么人们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正义的人?”苏格拉底说,我们正在讨论的不是小事情,而是我们应该如何生活的大事。虽然这座城市的雾霾浓重得让人无法呼吸,虽然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地被消失,或者选择用脚投票逃离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度,但是我却始终相信,黑暗的力量不足以控制生活的所有面向,哪怕是一个普遍不正义的时代,仍有足够的行动空间让个体去承担生活的责任,对此我们没有任何推诿的借口和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