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一次偶然的代课,现在每周都有固定课时,我上课越来越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是因为学生不学,恰恰是因为学生们都好学,而我有时实在不能确认我所说的是正确的,因为教科书上明明不是这样写的。如果我是错的,那就是在散播无知,可我又常怀疑教科书中所写——真的是这样?于是我就需要看更多的书,查更多的资料,更加努力学习,以确定到底是谁在(故意)散播无知,最终,我只发现了我的无知。
我不敢像现在国内名牌大学校长、教授在课堂和公众面前读错字。一百年以前的今天,校长、教授在课堂上念了错别字,不用学生嘘他就主动下台了。但现在大学校长和教授就算学生嘘他们也不下台,因为他们不怕“火烧赵家楼”,房子都是国家的;因为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别的国家读书,学校里都是别人的孩子。但学堂里有我的孩子,我怕我弄错了,学生烧了学堂,我的孩子去哪里读书?
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那就是想到什么,做了什么,都要在自己的博客这个活跃在上个世纪的互联网媒介里记录下来。例如今天这一篇。但是我忘了,这里没有互联网,只有局域网。
近一年,博客每个月都会收到几条服务商发来,因“存在传播涉政类严重违法违规信息的行为”,导致URL禁止访问的处罚通知,但却不告诉我哪篇哪句话违规。为了能够访问,为了我这个并不怎么好的习惯能够得以继续,只好自我阉割将该链接内所有日志删除。于是,我写日志的速度渐渐已赶不上删日志的速度。而这些日志内容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才华极其有限,文笔极其拙劣的中年生活幸存者,对自己几乎一无是处的平庸生活的一点点无聊的记录和徒劳反抗。我已经能想到,最终我的日志都只能敲些什么了,就像现在——没有谁能够阻止一个人去阅读,有时候也没有人想阻止阅读,只是有人想决定你只能读到什么——真正值得一读的书越来越少,而书店里垃圾书堆积成山,人若终日围绕这些垃圾,从垃圾中汲取生存的精神资粮,最终都只是蝇营狗苟——我知道百年以前的今天所发生的,肯定不只是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但又去哪里知道那天真正发生了什么呢?
如果我要保持随手记录这个坏习惯,也许只能像温斯顿·史密斯躲在电幕死角的壁龛里,然而最终,他也是没能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