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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的礼物

最早读到戴明贤老先生的书,是二十年前在省图书馆借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版散文集《一个人的安顺》。一读亲切,再读不舍,于是去书店买了一本。因为我曾在安顺的那几年恰是青春期,精力充沛无处发泄,教室里老师授课的内容又极度枯燥乏味,只好逃课满城逛,所以书里那些故事发生的地点,虽然时代不同了,但都曾是熟悉的,读来都是古旧又无处安放的青春气息。

后来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了“戴明贤集”八卷。第一卷《石城安顺》即是《一个人的安顺》的新版,又买来读藏,觉得几篇人物故事,还胜过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就选了放进语文课和阅读课的自编教材。那时戴老的外孙女小树上初中,我是她的语文老师,于是利用职务之便劳她带回去请外公签名。周一果然带了回来,还是题签。记得当时给她布置的一项作业,是去读有“假县长”故事那篇。两天后来告诉我没在书里找到有“假县长”的故事,老爸帮忙找了也没找到。我翻开《浮世绘》那篇在城墙上告示里“假县府大礼堂”句,“嗨!谁想到在这里!”。笑。后来又陆陆续续凑齐了全套八卷,都读了一遍。这套书和《莫友芝诗文集》、《郑珍全集》,同为我书架上贵州类珍藏。

前段时间,看到戴老小说《石城》出版,知道戴老一家和也闲书局近,就请书局什么时候有签名本了帮我留一本。上周六在书局开课,正好书到了,问书局主理人秋蚂蚱前辈,《石城》和《一个人的安顺》是不是一样内容。局座说不是,“我读了。《一个人的安顺》是散文,有些人,有些事,不好写,也写不透彻。《石城》是小说,那些曾经不尽兴或不能写的就可以用小说的手法写出来。”

上完课,拿到书随手一翻,正好看到小树和弟弟小松上我语文课的趣事。原来发给他们妈妈那些趣事竟全家同乐了。喜孜孜把书放进书包,要找时间慢慢读。

昨天,周一,早餐时遇到小树,问她有没有读外公的新书。她说还没读,不过外公送了您一本新书,里面不但签了名,抬头还有黎明先生什么的。今早出门急,忘了,明天带给您。我两手合什欣喜感谢。

今天午饭后在操场上同学生打乒乓球,小树拿着书走过来,双手递给我。我双手接过来,翻开看到扉页上书“黎明先生存纪”和署名、日期,没有比书更好的礼物了。老一辈人的翰墨因缘都是极雅致的,即使只是赠送一纸画片一枚文玩,讲究的也是清新脱俗的消息。现在的学生和老师,读书大都只读与考试相关的“有用”的书,反倒有用的书少人读了,因为考试不考所以“没用”。可惜。

今天教师节,收到好几份礼物。除了书,还有花、卡片和润喉糖。身心愉悦。

【备课手记】把董桥换成了戴明贤

学堂中学部负责人,在微信里让我自行采购新学期中学部我上课班级需要的必读书

我建议,还是由负责学堂教材采购的老师统一购买比较妥当。然而,“中学部没有统一负责采购的老师,大家需要购买什么都是自己买然后报账。”这个也算是一种管理创新吧?!

下午把要采购的六种书发给也闲书局,很快就回复,除了董桥的《立春前后》断货,其他五种都可以调到货,“但是需要差不多一周时间,毛豆老师你这些书急不急要?”

“这些书是我新学期上课的辅助教材,三月一号开学前我能发书给学生就行。”

“董桥的《立春前后》进不到了哦,您看看要换成其他的吗?”

“我看看把董桥换成谁。”

把客厅书架扫了一遍,又去书房筛了一遍,决定把董桥的《立春前后》换成戴明贤的《石城安顺》(《一个人的安顺》)。戴明贤是贵州安顺人,在他的文字作品里面,我最喜欢的就(只)是这本。可能是因为本乡人写的本土事,觉得《名师“龙虎豹”》《市井怪杰》《七癖之凤》等几篇旧时人物故事,还胜过冯骥才的《俗世奇人》。

【备课手记】初定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今天大年初一,继续备课编教材。

下个学期的中文教材,除了自编每日一首古诗词和来自《菜根谭》《围炉夜话》《小窗幽记》中一句文言小品的部分,想就把几本书拿来作教材。这样的好处是学了书里那几篇选作教材的文章后,可以作为阅读延伸,感兴趣的学生就可以沿着这条藤、这条小路,读完一本。

这几书和几篇文初定是董桥散文集《立春前后》里《新年试笔》《字里灯影》,梁实秋《雅舍小品》里《书》《教育你的父母》,《契诃夫中短篇小说集》里《变色龙》《第六病室》,《汪曾祺散文精选集》里《韭菜花》《昆明的雨》《字的灾难》《随遇而安》,《沈从文精选集》里《边城》,还有葛晓音《唐宋八大家:古代散文的典范》里八年级下册韩愈的《马说》、柳宗元的《小石潭记》和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及九年级上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四篇。

读完钱理群的《风雨故人来:钱理群谈读书》。原本想把这本书作为教材之一,主要学里面“读书三讲”的三篇,权衡再三,还是算了。

所以下学期的中文教材,就是每日一诗词、一小品和六本书共十五文。

下午去了也闲书局,秋蚂蚱和高姐同一人远远坐在最里面,对着大门聊天,我进去打了个招呼就淘书。购得戴明贤签售新书《留得枯荷:适斋文与画》、米兰·昆德拉《身份》和史景迁《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中国纵横:一个汉学家的艺术探索之旅》,又买了一本张定浩的《既见君子:过去时代的诗与人》。史景迁十三部作品,除了《天安门:知识分子与中国革命》,十二部都在架上了。获赠两本也闲书局主理人秋蚂蚱自印非卖二〇二一年随笔记《也闲小记》两本,准备自留一本,送人一本,送给谁还没想好。

二日杂记

前晚梦到我上大学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确定白天并没有这样的渴望。再说我对大学的看法并不怎么好,这很奇怪,一个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人对大学的看法。

前天收到曙光老师发来的一段半文半白的题跋,说让帮忙参谋参谋。周一暑假班开课,学生一起画了一幅十几米长的水墨长卷,那段跋就是要题到这长卷上的。然后我就一直忘了。昨晚练习瑜伽时突然想起,在手机上设了备忘。睡前,改得更近文言一点,篇幅缩短了三分之二,发了过去。

因为我读书不多,对古体诗也不了解,所以没觉出郑珍诗的好来,所以戴明贤《子午山孩》读了十几页觉得索然无味,放弃。终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戴明贤集”八卷,算是都读过了。果然,欣赏美是需要知识的铺垫和能力的训练的,否则美则美矣,不是人云亦云,就是不得其门,不知其妙。

聂震宁《舍不得读完的书》,商务印书馆二零一五年八月一版一印,捧到枕边拜读。两篇文章读完,又只得恭送回架上。可惜了这个书名。谈读书的官样文章味同嚼蜡,实在是读不下去。枕边书换了许晖的《乱世的标本:中国历史上的乱世人格症》。

突然接行政通知,教育局需要学堂图书馆藏书清单(台账)。我虽然是图书管理员,但因为不论中学还是小学,都是开放式图书馆,这就意味着图书的增补和流失都是随时变化着的,能够管理的就是书有没有摆放整齐,以及现存图书每本有没有插在它应该在的书架上——虽然常常放学离校时整理好,第二天早上一来又发现书乱了,我就开心了,这说明有学生在看书。关于书的丢失,我一半开心一半难过。开心是因为爱书人才会把自己喜欢的书带走;难过是被带走的书更多成为私藏而不能给更多人阅读——图书馆的书要读的人越多越好。这也是我多买低折扣旧书的原因。这周剩余的两天和下周五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按照中图法分类整理图书,登记,完成这“对一个开放式图书馆来说,一个大量重复且无什么实际意义的工作。”(我回复行政的微信内容)

郑诗再铺垫

戴明贤《九疑烟尘》,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戴明贤集”第六卷,收历史题材小说短篇六篇、中篇一部、长篇一部。读了第一篇《金缕曲》,觉得小说不如散文,插回架上。

自从读了王尔德,就不再想看其他童话。所以跳过收儿童题材小说和童话故事数种的“戴明贤集”第七卷《走进云里去》。

之前读过美国汉学家施吉瑞梳理郑珍一生的文章《晚清诗人郑珍》,算是为读《郑珍全集》做了个铺垫。“戴明贤集”第八卷《子午山孩》似乎是了解郑珍和郑诗的一条入门之路。或许读完这《子午山孩》,再去读一套七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12月1版1印黄万机点校的《郑珍全集》,会容易一点点罢?!

可是,我也很想读读博尔赫斯或米兰·昆德拉。

一红压千黑

戴明贤《适斋掬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戴明贤集”第五卷,收《黑白记》和《掬艺录》二书中部分章节及散见于各种报刊谈诗书(书法及相关)画的长短文字七十五篇。但《接待萧娴先生》《偶识张充和先生》几篇在前几卷中已有同样内容,这里只是文章标题不同,是重复收录了。

于书法、绘画和近现代古体诗无特别兴趣故,这卷翻得比较快,收获有二:

一九七一年前后,微波楼主王萼华被“下放”至思南县农村,于穷途陌路写的一些诗,戴明贤认为“置于唐人诗中,也毫无逊色。”我喜欢其中一首《野水》,读来极美,还有一点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境,抄录于此——野水琤琮西复东,山田数亩冷云中。村头路僻无人过,柿叶萧萧果正红。

我也有几枚藏书印,但自己不懂篆刻,又没有这个手艺,都是在淘宝网上十元一枚买的或自己定制内容的闲章,粗鄙不堪,印泥倒一直用西泠印社的。现在除了“尺宅江湖”和“寻隐者不遇”两枚朱文随形章,其他都不好意思再用。《钤印》一篇,给我上了一堂关于书画钤印之法的课,以后万一附庸起风雅来,也可以胡诌一句“一红压千黑”了。全文抄录于下。

钤印
戴明贤

印章在书法作品上占地微不足道,作用却非同小可,所谓“一红压千黑”是也。书法完成后,钤印得当,锦上添花,不得当则功亏一篑,弥补无从。

钤印得宜,简言之有如下数事:

一曰宁小勿大。印之大小,与落款姓名形相近为宜,过大过小均不称,尤不可过大。过大则显蠢相。

一曰宁少勿多。一般作品,诗文起始处钤一引首印,姓名落款下钤一姓名印或一姓一名二印即够。

一曰位置得当。传统习惯,引首章钤于右上角第一字与第二字之间,姓名印钤于左下角姓名款字下。但如系狭长条幅,首字又较大,如引首印仍钤于两字之间,则近于横幅半腰矣。可稍稍上移于首字凹进附近。如姓名落款已接近纸端,再钤姓名印于其下则太坠,可钤于姓名左侧。又如横幅系自左向右书写,则下款、引首印、姓名印均反向而钤。都应钤于两字之间,如与一字并列则不悦目。

一曰印泥须厚重。书画钤印须用好印泥,厚沾慢钤,使纤毫清晰、有凸起纸面之立体感。万不可用办公印台,钤成浮薄油迹,败坏品味。钤印时纸下不可垫得过厚过软,过软则印面走样。

一曰印文不可重复。例如:已钤“张三丰印”,即不可再钤有“三丰”“张”字之印,只能钤“元元子”等字号印。钤一姓“张氏”、一名“三丰”亦可。此外,引首不能用姓名印,只能用闲文印。

另,今日书画家,有在一件作品钤印章多枚甚至十多枚者,仿佛古代法书名画上之历代收藏印章模样。权在作者,无可厚非,愚以为一应以增色(而非干扰)主体为原则,二以印文不重复为佳。尝见用同一印钤为十余枚一片者,虽新颖,莫知其妙处。另,传统习惯,一纸钤多印者,竖成一线,横须参差,方觉美观,亦经验之积累也。

枕边书和蛋与鸡

昨夜枕边书,开始是吴晗的《朱元璋传》。但第一章就读不下去,文字实在算不上好,而且目的性太强,这本传是“献书”。正如他老师胡适所说:“吴晗可惜,走错了路。”

面对书架,满满都是书,但读哪本实在是难以抉择。最后还是把《杨家将演义》抽了下来。靠在床上,还没读完第一回“北汉主屏逐忠臣 呼延赞激烈报仇”就读不下去了。因政见不同,枢密副使欧阳昉派人,在谏议大夫呼延廷被罢官回乡的路上,劫杀了他一家,但却漏了妾刘氏和幼子。幼子呼延赞长大,潜入欧阳昉家并取得主家信任后,在欧阳昉生日之夜,不但“既杀欧阳昉,径入内去,将夫人并至亲四十余口尽皆屠了。”临行,还“以血书四句于门”,“并取金帛而回。刘氏大喜。”夫人亲友何错?竟遭此劫?两家百余口被灭门,何喜之有?还诗赞“气概凌云孰可加?”插回书架。我以为《水浒传》已经够强盗了,想不到这本更不讲道理,通篇只一个“杀”字来解决所有问题。没有对错,不讲是非,就看谁最后活下来,谁就是正确。

在手机上,想淘几本马未都的书来看,但最终一本都没有入手。旧书不是没有,但每本封面都是马未都。我要看的是马未都的书,不是马未都。就像钱钟书说的,喜欢吃鸡蛋不须认识下这个蛋的母鸡。最后还是抽了“戴明贤集”第五卷《适斋掬艺》来读。

我是比较能理解人家买包包的

台静农短篇小说集《地之子》,“台静农全集”十一种之一,海燕出版社(第一次见)二零一五年十月一版一印。内收短篇十四共十万零五千字,硬面精装,薄薄一百四十五页,枕上一夜看完。忘了在哪里看到一句,大概是说台静农的文字是现代文学史上不能被遗忘的。读了《地之子》,未必。

《吴晗晚年历史随笔》,新世界出版社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收吴晗一九五九年后“古为今用”历史杂文四十六篇。吴晗的历史随笔,大为有趣。如唐玄宗时的宠臣高力士,本姓冯,是冼夫人之孙冯盎的曾孙;淝水之战,于苻坚军中大呼导致前秦溃不成军者,有名有姓,是东晋被俘的凉州刺史朱序;《三国演义》里诸葛亮舌战群儒,对手之一的阚泽是替人抄书出身。但可惜,即便是著名的明史专家也难跳出时代的拘囿。身陷历史而不得自拔的历史学家的历史观,有几分可取?

《阵图和辽宋战争》一篇,说一零七五年,宋神宗和大臣讨论对辽的和战,张方平问神宗,宋和契丹打了多少次仗,其中胜仗多少,败仗又多少。君臣都答不出来。神宗反问张方平,张说:“宋与契丹大小八十一战,惟张齐贤太原之战一胜耳。”旁批“我的《宋史》四十册啊!”中华书局繁体竖排《宋史》四十册,我半年下来,第一册才读了大半。戴明贤散文集《适斋杂写》里《卧游神秘之域》一文,引了孙犁《野味读书》的经验之谈——“寒酸时买的书,都记得住。阔气时买的书,读得不认真。读书必须在寒窗前,坐冷板凳。”阔气谈不上,我就是有个杂七杂八买书和乱读书的不良嗜好,买书数量和读书的速度又还不成比例。一直都比较能理解人家买包包,这边厢到手一个新款,那边厢又推出一个限量款,心里只有“占有它”这一个想法,就像热恋中的恋人,道理都懂,但就是没办法嘛。

“戴明贤集”第四册《适斋杂写》,好像是上周六看完的。看完往书架上一插,顺手抽出第五册放进背包,就觉得这事就完了。今天觉得还是带一键盘记录一下。第四册中“书海一勺”辑书话四十二篇,八册里谈书的文章,应该不下百篇,出版社如能编辑出版《戴明贤书话》,也是有趣。

补记读戴明贤《物之物语》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戴明贤集”精装全八册,第三册散文集《物之物语》P.264:(张宗和)有一次问我,能不能替他批改几本学生作文,因为这些作文竟看得他睡不着觉,头痛欲裂。还举出了个例句:“星期天,同学们上公园寻花问柳去了。”我说小事一桩,把十来本未改的带走。其实我也最害怕批改学生作文,因为篇篇不同,不像数学题目有标准答案。我教的农村娃娃,淳朴得不得了,却是只会照抄报上的“大批判文章”,自己一句话都写不顺畅。想改这种作文,那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只想仰天嚎一声。宗和先生的这些工农兵学员,水平还稍强些,我勉强改了送去,宗和先生像得了什么好礼物似的。

床头夜读到这里,心有戚戚焉,提笔在旁批注:“现在的学生作文,公立学校教出来的,也多是如此。最可叹的是,好些语文老师的作文也是这样的套路,甚至不能正常话语写作。所以我对女儿的写作,只有一个要求:语句通顺。因为“写作这件事真的要靠才华,并不是书读得越多写得就越好,书读得多只能保证你写的东西基本顺畅,不易犯错而已。真正要写好写出彩,还得靠才华。”(毛尖《乱来》)

好的散文要靠文字的纯正,而如今纯正的文字,却要逐渐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好莱坞写宣传稿式的一味夸张,用最美丽的字眼,去形容一堆垃圾,把原先有意义的东西,贬到不值一文。(吴鲁芹《吴鲁芹散文选》)

一个人的成长,最重要的需求不是物质的吃穿和花费,不是精神上大起大落的恩爱和慈悲,而是物质和精神混合在一起的那种细雨无声的温情与滋润。只有那种光线充足却非暴晒暴烫的阳光,才可以让草成草,树成树,让人的心灵充满温情与善良。(阎连科《我与父辈》)

注:张宗和,“合肥四姐妹”的弟弟,时为贵阳师范学院(现贵州师大)历史系教授。

小而无量的功德

一个月前,终于凑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一版一印“戴明贤集”精装全八册。今天再次翻完第三册散文集《物之物语》。二〇一九年三月读过人民文学出版社二〇一一年八月一版一印的《物之物语:贵州往事,且行且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这个版本拿掉了副标题,内容在人民社的版本上“略有增补”。在豆瓣,这本书只有1人在读,8人读过,12人想读,因“评价人数不足”而没有豆瓣评分。

《物之物语》是二〇一〇年初开始在《贵阳日报》副刊上连载的。一物一篇,既是借物忆往事,也是一部个人史。当时在报纸上连载应该是一物一图的,这本书里一图不见,可惜了。

董桥在《冬夜劄记四则》里有这么一段:“旧人物旧事迹往往事过湮没,无人记得,昔日胡适先生提倡振兴传记文学,高阳先生对我说:‘大部头传记是大人物写的大人物传记,我们小人物若能记些小事迹,自也算是功德’。”个人记录之必要与意义,不只是个人史,也是一部微观历史。董桥和戴明贤的文字,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小而无量的功德。

重读两年多以前读过的“旧书”仍有新鲜感,因为多半的篇目都已经忘记了。

看过的书,绝大多数很快就会基本忘掉,服药以后更是如此。经常自问,这读了忘,忘了读,读过的书终究会统统忘掉,那读书这件事除了一时爽,还有什么意义?

今天算是有点想通了。读书这事,其实是一个关于人生的终极哲学问题——读的书最后都会忘记,难道就不读书了?反正每个人最终都要死的,难道人人就都不活了吗?要弄清楚“活着”是什么、意义何在,还是要读书和思考,否则就不是在“活着”,而是已死去——至少,在活人的世界里,死去的那个人已不再思考。

读过的散文,还是董桥的好。如果要读某人的全集,我会选董桥。《景泰蓝之夜》《清白家风》《立春前后》读过,不忍释卷。海豚出版社的《英华沉浮录》一套六册,还有四册没读。其实也是有点舍不得读的意思。《董桥七十》一直买不到。董桥的文章俨然“老派文人”作风,再加上老来衣食无忧,来往的又多是冷艳清贵书香之后名门闺秀,诗词书画自然风雅,在轻描淡写中长了见识。就是自己悟性差,早年懵懂混世无心读书更没有旧学底子,要想把看似闲话家常的文字读明白,也还是要费点功夫,所以我看过的董桥都有批注,感悟不多,字词的注解不少。这也是我寻求“活着”的一种证据罢(余华的《活着》总给我一种藏着掖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