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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神针

晚上手机收到短信,有一个包裹到了菜鸟驿站。问太座,她说买的都到了,我记得没买什么。去取,是前天买的山西人民出版社的两本书,竟然完全把这事忘了。

黄永年学术经典文集》,“中国现代史学家学术经典文库”之一种,二零一五年四月一版一印,三十万字,六百一十三页,定价五十八元,三五折二十元,这个是真的巨划算。

张鹏一《唐代日人来往长安考》,“近代名家散佚学术著作丛刊·史学”之一种,二零一四年一版一印,繁体竖排影印本。定价一十四元,四八折六元八角称纸价。这套丛刊共八大类一百一十五册,前在二十四书香书店购得文学类十种,这本是我这套丛刊史学类第一本,还是在为下学期说唐作准备。

如此价廉物美,买齐这两套书。心海荡漾。瞟到架上商务印书馆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一版一印,繁体竖排钱穆《国史大纲》毛边本,就心平气和。简直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进二〇二〇年这四个半月,说到张爱玲的书有小十本了。就连两周前读完的《文学经典怎么读:从IB中文到批判性阅读》这本让我反感的工具书,在第二篇第五讲,竟也专辟一讲谈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与《金锁记》。张爱玲,我没读过,连根据她的小说《色,戒》改编的电影都没看过,一直对“张爱玲”这三个字无感,但我常常对女儿说:“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知道”,还是买了一本她的短篇小说集《郁金香》来看看到底有多好。

前天看完。确实,张爱玲的文字确实是好。就《连环套》这开篇第二段在戏院外听见内里音乐会的描写,简直可与《水浒传》第三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鲁达那油酱铺的咸、酸、辣;彩帛铺的红、黑、紫;全堂水陆道场的磬、钹、铙三拳好有得一比。

“我初次见到赛姆生太太的时候,她已经是六十开外的人了。那一天,是傍晚的时候,我到戏院里买票去,下午的音乐会还没散场,里面金鼓齐鸣,冗长繁重的交响乐正到了最后的高潮,只听得风狂雨骤,一阵紧似一阵,天昏地暗压将下来。仿佛有百十辆火车,呜呜放着汽,开足了马力,齐齐向这边冲过来,车上满载摇旗呐喊的人,空中大放焰火,地上花炮乱飞,也不知庆祝些什么,欢喜些什么。欢喜到了极处,又有一种凶犷的悲哀,凡哑林的弦子紧紧绞着,绞着,绞得扭麻花似的,许多凡哑林出力交缠,挤榨,哗哗流下千古的哀愁;流入音乐的总汇中,便乱了头绪——作曲子的人编到末了,想是发疯了,全然没有曲调可言,只把一个个单独的小音符叮铃当啷倾倒在巨桶里,下死劲搅动着,只搅得天崩地塌,震耳欲聋。”

张爱玲的文字好是好,但我觉得还没好到如她粉丝吹捧的那么好。也许是我不喜欢她笔头上绕来绕去的各种男女挣扎和缠绵。可以很好,但我不喜欢,与你无关。

Eileen

看完刘绍铭的《爱玲小馆》,发现女儿和张爱玲同名——英文名都是Eileen

《爱玲小馆》是我看的第一本关于张爱玲的书。海豚出版社2013年3月1版1印,旧书,100页,5万字,定价15.8元,5元入手,“海豚书馆”文丛一种。我越来越喜爱淘旧书。100元新书最多能买三本,旧书选得好能买十本,甚至更多。

近年张爱玲研究已成“显学”。刘绍铭在《爱玲小馆》说“张爱玲的小说,写得再坏,也有诱人读下去的地方——只要作品是中文。”还引了张爱玲《异乡记》里“头上的天阴阴的合下来,天色是鸭蛋青,四面的水白漫漫的,下起雨来了,毛毛雨,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这世界”句,说这些“散句”也能“兀自燃烧”。看过的小说、散文也算就几本,这样的句子,不见太出奇。称这样的句子也能“兀自燃烧”的,忠粉粉偶像祖师奶奶,无不用其极,也是读书一趣。

我一直对张爱玲的作品没有兴趣。这有点像我对鲁迅的怀疑——我知道他的文章也不错,但读过的几篇并未读出有多么的好来,反而是过度解读多过文字本身;并且鲁迅和张爱玲,两人早已被追捧到高高在上的地位,位置太高,就不近人间烟火了,像是壁龛里一尊像,不真实,不友善,“清坚决绝”不近人情。反倒是周作人更真实,更有人味,也更悲戚。现在我的书架上,周作人的书远远多过鲁迅的——周作人自编集三十七种已收集到二十二种,而关于鲁迅的书只有李长之的《鲁迅批判》和周作人自编集里的《鲁迅小说里的人物》、《鲁迅的青年时代》,鲁迅自己写的,一本都没有(原本有两本,开学捐给学堂了)。也没有张爱玲的。这与她是不是汉奸胡兰成的前妻、“落水”文人无关。有的人,有的书,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苏青有一次问张爱玲将来会不会有一个理想国家出现。张爱玲回答说:“我想是有的。可是最快也要许多年。即使我们看得见,也享受不到了,是下一代的世界了。”

文革开始时红卫兵抄周家,毒打知堂老人,他两次委托儿媳张菼芳“呈文”派出所,要求恩准服用安眠药“安乐死”不果。一九六七年五月六日,有人发现老人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儿媳问讯赶回家,老公公早已浑身冰凉。遗体火化,骨灰未能保存。

鲁迅走得早也是好事一件,可以作为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一面旗帜,一直存在。否则那几年,他这个汉奸哥哥,怕也是要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