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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1378】刀尔登《中国好人:刀尔登读史》

当今,是汉语史上最暗淡的一页。人们所知的词汇,似仅可描画人心的肤表,不足表精微,达幽曲。所用的句法,亦恹恹如冬蛇,殊无灵动态。名词只模糊的暗示,不精确的描述。动词患了偏瘫,无力使转句子。形容词、副词与小品词等,则如嫫女的艳妆,虽欲掩,然适增本色的丑劣。(繆哲《序》)

这是件挺奇怪的事,因为中国人的鉴别能力总是如此被低估,而批判能力又总是被高估。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所有要你批判的东西,差不多都不要你看。(《被小学生批判过的》)

道德的意义不在于“灭人欲”,而在于克制一部分欲望,使个人行为与社会相平衡。(《包拯:鸟畏霜威不敢栖》)

儒家对物理世界的知识,几乎没有兴趣,对灵魂问题也不大关心。我们知道,有两种事物,最值得也最能促使人动脑筋,一个是广不可测的世界,一个是深不可及的人心。孔子的智慧,在清人看来,仍历历如新,因为这一知识体系,大抵不出人伦世界。士人是国家的脑筋,他们不动,就没得动了。(《以师为吏》)

风就是教,如风行草上,化则是从风而伏,随风而化。古代以德治天下,风化是主要手段。有意思的是,对道德榜样的褒扬,是许以名利,想让人知道做好人可能得“好报”——即有利可图,一方面宣扬反功利即为道德,一方面又以功利劝善,只能令道德的含义本身发生堕落,执行长久,后果不问可知。(《卜式:此式非天下式》)

刀尔登三连,《不必读书目》、《鸢回头:谈谈孔子,谈谈老庄》之后《中国好人:刀尔登读史》,山西人民出版社2017年6月1版,2023年1月6印。总阅读量1378本。16万字不过是正常情况下一天的阅读量,但竟然用了20天才草草翻完,开学这一个月马不停蹄的忙,由此可见一斑。

【读书记1376】刀尔登《不必读书目》

刀尔登《不必读书目》,名为“不必读”,实际是“必读”,只是不必按照阅读索引、标准答案去读。否则书读得越多,脑子坏得越快。

“一些人定期拜访‘自然’,如同另一些人定期去去教堂。回来就一身轻松,恢复了对自己的敬重。”(《不读游记》)回血的方法各自不同,喜欢拜访自然的不必像传教士那样,逢人就宣讲自然的美好,似乎不信神的人生就是无可救药了。

“按老子的意见,文明的进程,就是大道被破坏的过程。失道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真希望孔子见到这样的主张),仁义礼智,不是挽回美好社会的通途,倒是失败的路标。”(《不读<老子>》)不能再赞同。

“不管政治家如何说,战争,对任何社会来说,都是一种将道德水准向下拉的力量……如果一个社会中,最出色的头脑,所钻研的问题,既非外物,也非自我,而都是些人际的长短是非,那么这个社会的成员,要实际而非想象地生活得越来越快乐,是没指望的事。”(《不读<孙子>》)

“课本里选的,除一二篇外,确实是好文章。但教师(以及教他们这样讲的人)做的,是将文章视为一种器物来研究。好比一把椅子,又漂亮又能负重,我们便想它是可以复制的,只要知道了技法;所以要研究如何量尺寸、下木、做榫等,加以练习,自己也能做出一把椅子。以这种态度看文章,结果就是语文教育失败失败再失败。今天文章写得好的,都是从别处得来营养,语文教育界攘其功而归诸己,未免皮厚。不信看看高考作文选之类,据说都是范文,中学教育的成果,可有一篇像样?这些学生以后当然还有机会写好文章,不过得靠自己再来读书,此外,还得把中学里学的文章做法之类忘掉。”(《不读桐城》)

“《左传》本是事多话少的史书,《古文观止》从《左传》里选了三十多篇文章,算是推崇至极了,选的却几乎都是议论,这便有应试文字的影子在后面了。八股如酒,越醉越要喝,越要声称自己没喝酒。当如今的作文教学,若说骨子里仍是八股,教育部一千个不答应,人民教师一万个不答应,若说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古代文章,中学课本里有好多,质和量,对中学生来说都足够了。最好的办法是当做口耳记诵之学,大声念熟。千万不要想里面有什么微言大义。那是没有的。”(《不读<古文观止>》)

“现代教育的要义,于传授知识之外,还要训练学生掌握辨别真伪是非的一套基本程序。对个人经验之外的多数问题,我们只有听别人的,但通过观察他建立主张的方法,我们能决定自己的立场,我们不知道地心里藏着什么,但假如一个人说‘我是个慈善家,所以当我说地心是一个大燕窝时,你最好相信我’,我们不该同意他,因为他的方法有问题。”(《不读红楼》)

刀尔登《不必读书目》,山西人民出版社2017年6月1版,2023年6月2印。总阅读量第1376本

【读书记1374】刀尔登《鸢回头:谈谈孔子,谈谈老庄》

刀尔登《鸢回头:谈谈孔子,谈谈老庄》,一多半没看懂,这不是作者的问题,是读者我的问题。知识基础、结构和理解、思考能力、高度、深度不匹配的问题。还好我历来读书不求甚解,所以也不会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能读明白多少就是多少,读完,放下,拿起下一本,日拱一卒,日进一寸。书哪里有读完的时候?读就是了。

“阅读,特别是沉浸的阅读,是美好的事情,一本书,一本旧书,一本从历史中探出本身的书,能让人仿佛挣脱了时间的牢笼,虽然这大概只是幻象,但谁会不同意,即使如此,也是美好的幻象呢?”

“知识体系,现在庞大得让你我自卑,让学生喘不过气来,在孔子时代,则是一丛一丛的萌芽。典册是珍稀的,大多控制在史官手里,孔子多方访求,我们猜测他是那一时代中读‘书’最多的人,然而总量亦很少。更多的知识,零散地分散在各方人士的口口传承中,尚待好古敏求如孔子者来记录、整理。可以想象,春秋时代,一个普通人心中的外部世界,是模糊、零碎的,随处是意外和不可解释之事,连神话和巫术也不足以让事物和事件连贯起来,人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安之若素,同我们一样,不是因为我们的知识丰富,而是相反,恰当的无知是幸福的保证。”

“任何传统的,都是当代的。我的意思是说,任何可以追溯的、历史性清晰可辩的行为和思想、语言与风俗,都通过当代制度而呈现……不应该通过改造‘传统’来解决当代问题。”

“历史是先前的今天,今天的人,除了少量精进勇猛之士,谁敢宣称拥有未来的答案呢?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似乎只不过是给遥远的后人留下一些机会。如果后人过得好,我们不敢说那是我们的功劳;如果后人过得不好,我们也不想承担太多的责任。同理,古代智慧是具有启发性的,是传承的,但要说古典知识中藏有我们今天问题的现成答案,我是不相信的。在人类社会这一领域,古典学者的价值大概在于提出问题,而不是解决。先秦诸子的一个共同认识是他们的社会是失败的,这些人要变革,变革不成,才退而著书立说。一批不知如何改造自己所处时代的智者,会知道如何使未来世界更好吗?深可怀疑。”

“金代学者王若虚作过《论语辩惑》,其总论,一篇话说得极好:‘解《论语》者有三过焉,过于深也,过于高也,过于厚也。圣人之言亦人情而已,是以明白而易知,中庸而可久。学者求之太过,则其论虽美,而要为失其实,亦何贵乎此哉?’”

“政治生活的权力本质并没有改变,这也是为什么《论语》仍然是适合今天的读物。”

刀尔登《鸢回头:谈谈孔子,谈谈老庄》,山西人民出版社2020年6月1版,2021年12月5印,购于也闲书局。总阅读量第1374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