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知道,知识、德行与虔信的种子是天生在我们身上的,但是实际的知识、德行与虔信却没有这样给我们。这是应该从祈祷、从教育、从行动中取得的。……实际上,只有受过恰当教育之后,人才能成为一个人。
——扬·阿姆斯·夸美纽斯(Comenius,Johann Amos,1592—1670),捷克教育家,西方近代教育理论的奠基者,公共教育最早的拥护者。
天光还未大亮,转场武侯祠对街的梦之旅国际青年旅舍。太早,没房,背包丢在青年旅舍,去安仁。
安仁,整个刘氏庄园博物馆,被眉山市东坡区苏辙中学上千名学生填得满满当当。遇到这上千的学生参观博物馆,实在是一场灾难。就像身处一个枪声大作的靶场,或被一万只嗷嗷待哺的小鸡包围,扑腾、玩闹、趴在陈放展品的玻璃柜上,蜂拥而来,呼啸而去。我只能不断在两拨学生已去未至的小小间隙进行我的功课和工作。
刘氏庄园博物馆,建立历史观的好地方。刘文彩,捐资修建文彩中学,让贫困学生也有书读有学上,大善人焉?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地主、恶霸,大恶人焉?在“收租院”泥塑群前,听到一对男女的对话:
女:“天~刘文彩太坏咯!人家帮他种地还要给他交租嘞!”
男:“你在外面租房子不用交房租勒闷?租人家地种,啊还有不交租勒嗦。十年前农民种地还不是要给国家上粮?”
女:“你看你看,拖儿带崽来交租,好造孽。”
男:“你不主动交租,还要人家到你屋头来讨哦?”
女:“太坏咯!太坏咯!人家来借粮食,小斗出大斗进,太坏咯!”
男:“嘢!你是有病嗦?你钱存银行好多利息?你找银行贷款又好多利息?怕十倍都不止哦。莫非你没进过银行咩?”
好不容易我从刘氏庄园博物馆的中学生泥石流间隙中爬出来,赶紧口服午饭去建川博物馆群落,要和这群学生错峰参观才行。但是,建川博物馆群落也已沦陷。
抗战正面战场馆,是以国民党抗战为主题,22次大的战役为线索,展示正面战场的抗战历史,是大陆唯一纪念国民党抗日军队的博物馆。抗战正面战场,国军伤亡300余万人,阵亡256位将军。然而就在这样的场馆,这些中学生喧嚣嘈杂、打闹嬉戏,随意去摸珍贵展品,对阵亡将士的长相指指点点,他们的声音甚至淹没了戴着扩音器的讲解员的声音,老师只是跟在学生后面毫无作为,毫无尊重,更无致敬。我数次差点尝试阻止他们的无礼言行,最终,没忍住爆发——台儿庄战役,馆墙上有一幅由2970余枚四川抗日壮丁瓷徽章拼成的,罗伯特·卡帕(Robert Capa)在台儿庄为中国士兵拍摄并刊登在1938年5月16日美国《生活》杂志封面上的经典照片。一群学生经过这面墙,竟有学生尝试去抠墙上的瓷徽章,那一刻我无法遏止我的愤怒,大声呵止并责问:“你们老师没有教过你们什么是尊重吗?”,那几名学生拨开同学跑掉。我愤而离馆,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在馆外,看见一位老师戴着墨镜,手上夹着燃烧的香烟,在对排成三列的一班学生训话。“看来,他们的老师真的没有教过他们什么是尊重”,我心里想。
在中国壮士群塑——现今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二战题材雕塑群前,我脱帽,三鞠躬致敬。旁边乱糟糟围观的学生说我:哇!好绅士!我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走进5·12抗震救灾纪念馆,始料未及,超过5000平方米的纪念馆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我一个人在纪念馆里涕泪糊面,泣不成声,而门外,就有上千名学生,却没有一个人进到这里面来,一个也没有!这馆里每一件物品后面,每一张照片里的,曾经也都是生命,都是和门外的一样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我一个人在纪念馆里想:一道门,就是阴阳两隔,就是两种价值观下教育的结果。如果当下主流教育的目标就是要将青少年培养成门外那样的,那样的学生就算门门功课都考100分,又有何用?那样的教育,要它何用?
上帝忘记了悲悯
用黑手夺走我同胞的生命
兄弟、姐妹、父母、孩子
哪一个也是我所爱的归依
——宋仲文 2008.5.12
一下带上千名学生去博物馆,一看就是欠考虑:
1)这么多学生怎么组织?按班级管理,还是按年级管理?
2)这么多学生,平均一个老师负责多少学生?还是找了家长来帮忙?
3)学校考虑博物馆是公共场所了吗?你去一千多学生,考虑其他游客了吗?
4)很明显学校没有教育自己的学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以免丢学校的脸
不教法律,不教逻辑,不教尊重,只教假大空的口号。说出来都是圣人教诲的大道理,社会主义这观那观,做起来就根本无法实践,反正标准太高无法完成。于是从小培养的都是道貌岸然的两面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