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疯长

一周七天,工作六天半。周日余下那半天难得冬天有阳光,在院子里翻土,结块的捻散。

我问:“是不是哪天我们要去花鸟市场买一点蛐蟮回来?”

老爸说:“不用,开春翻泥巴你就能看见它们。”

我们在后院撒了一些菜种子,栽了小小两株花椒树,然后计划着葱蒜要种多少、韭菜也要种一些,哪里将来要种番茄、哪里是要种南瓜和冬瓜的、哪里是留出来种一些四季豆的、还要有一棵葡萄,这样那些墙头就能爬满绿色。说不定有一天,隔壁邻居能惊喜发现在自己花园墙头挂着新鲜欲滴的瓜瓜豆豆,摘下来尝。

几个月前,老爸就请乡下的亲戚准备了各种的种子,我们只种能够留下种子,来年播下去还能继续生长的本地品种,不要年年都要买种子只能种一次的“优良品种”。我认为,如果不能在来年再生的种子,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当季的收成不过是埋在泥土中尸体的腐败开出的最后一朵妖艳的花,如此终将不可持续。老爸说,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等过了年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菜了。香玉姐把石头从土里拣出来说,自己种出来的菜吃起来才放心,有土地才有盼头。

太座大人香玉姐在前院里插了几枝蔷薇,她说还要有月季、茉莉、夜来香、向日葵……还有楼下书房窗外的荷花池里,除了鱼,还要有两只小草龟。夏天的夜晚,月光照完别人家的院子,又来照我们家的院子,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月光静静从墙头汩汩淌下来,一直淌满荷花池,满院花香,花卷像野草一样自由生长。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亩三分地。

现在,我已把自己大卸八块,不多的肉肥瘦混合剁成肉沫,一半装进饭盒,放进冰箱冷冻室;一半埋在别人屋前蔷薇旁。骨头敲敲碎,用石碾一点点碾成粉末,装进两个青花小罐,一个和我的茶叶放在一起,一个埋在别人屋后花园里的玉兰树下;然后我就静静盘在草丛里静待来年,不知道开春土里会长出什么,不知道秋天会不会有收成。

我们都在一天天老去。等到我哪天老啊老啊,终于老不动了,就躺在我那只有6坪大小的道场里,闭上眼睛,任中庭里春天花开,夏天虫鸣,秋天叶落,冬天的雨挂在檐前结成冰;当终于呼出最后一口气,野草会从身体里刺破皮肤疯狂生长,然后慢慢我的眼睛里、耳朵里会开出一朵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