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目录归档:自愚乐

愈来愈愚昧而快乐的生活

和病痛共生

每个月都要去一趟医院。今天在贵黔国际总医院骨科,医生说我的脊柱痛,是由于每天坐或站的时间比较长,也或许是长期坐姿不对导致的脊柱韧带损伤。先开一管外用药,同时注意休息,瑜伽也先不要练了。

晚上表妹带孩子来玩,看了今天开的那管双氯芬酸二乙胺凝胶,说:“这和你痛风吃的止痛药成份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是胶囊,这是外用软膏。”

我问:“你的意思是,这只是缓解疼痛的,不是治疗的?”

“是的。这是治不好的,只有多注意休息。用药,能外用就不要内服,能吃药解决的就不要打针,能打针解决的就不要输液。”

好嘛。又患上一种治不好的病。

今天顺便还抽了一管静脉血查尿酸,结果出来525,比正常值208—428的最高值还要高出近一百,意味着这一个多月,试图通过小苏打和继续调整饮食习惯来降尿酸没有效果,痛风随时会复发。也没什么办法了,继续控制饮食,随时准备开始采用药物降尿酸。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到中年,就要开始缝缝补补,慢慢接纳病痛,和病痛共生。

重温我的墓志铭

之前学堂的王揪揪同学,高中没毕业就不再读了。去贵州更深的山里支教,陪山里的孩子读诗、写诗,成立了一个名为“山咔咔找诗社”的小机构,开发一些帆布包、耳环之类的周边产品。一年前产品小样出来,她还专程到学堂给我看,希望能得到一些鼓励和赞扬,但我给到更多的是改进建议。昨晚发来微信,说:“豆哥好。我来成都了。好奇学校录取我做实习老师啦!来到一个新地方,最近正在思考和设计课程。豆哥之前给我上的课,真的很有内容啊哈哈哈哈哈!(突然间的夸奖)”。我说:“你会是一位好老师。我相信你。做好自己。”好奇她在好奇学校会给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学生上什么课,讲些什么内容。

背痛日渐严重,近日已发展到几不能弯腰拾物。本周中学部游学,不用上课;周四我没有小学部的课。在微信上给学部负责人请了周四一天假,准备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什么问题,要怎么治疗。

晚饭后,表妹带着两个儿子从五楼下来玩。她说昨晚梦到我因癌症死在口腔科病房,在病房见到我妈,老人家说太座也因癌症一起走了,就剩下老人照顾两个小孩子。表妹是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我说没事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不会死的人。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去死的路上,不同之处在于有的人已经死了很久,有的人会死很久。重温一遍我的墓志铭:东西游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僶俛辞世。这是从被认为是陶渊明遗书的《与子俨等疏》中得到的二十四个字,这么有文化的墓志铭,哪怕再多一个字我也承受不起。

读《夜航船》,“归见父母”条,“陈尧佐临终,自志其墓,曰:有宋颍川生尧佐,字希先,年八十二不为夭,官一品不为贱,卿相纳录不为辱祖,可归见父母栖神之域矣。”如此一生,寿与禄而已,与贵贱无关。

天黑灯黄无新事

寒露了,冬天要来了。晚上,天黑黑,灯黄黄,带着女儿在小区里大步快走半小时。开始走之前约好,禁言,回想一天做过的事。半小时后散步闲谈十分钟回家。闲谈时,我们都说了觉得自己在这一天里做得好,可以继续保持的事和做错了,以后不可以再做的事。

回到家,练瑜伽,洗澡,敲日记,看书。近现代史,纷纷纭纭;当下的事,身在此山中,云深看不明,只好翻些更久的书,看些书里更早的事,好在太阳底下也没什么新鲜事。

张岱的《夜航船》,没能按计划翻完。继续。好在还算有趣。

书梦二则

前晚没有梦到改剧本,一夜无梦,倒是昨晚做了两个关于书的梦,夜半醒来,不太分得清是做梦还是真实。

第一个梦,剧情有点复杂,时间跨度也有点长,大概有五天的样子。

开始是在一家书店(像是也闲书局),淘到两本旧书,是“禁书”,虽然书已经旧到纸张发黄,但高兴。书名是什么醒来后忘了,只还记得一本的书名四个字,一本的书名要长一点,里面有个“一”字。

买书回家路上遇到一位也是喜欢书的熟人(可惜醒来忘了这龟孙是谁),没忍住,从背包里拿出两本书来显摆了一把。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来了几个人(忘了几个),要我跟他们走一趟。我问理由,其中一人拿出一张盖了红色圆章的纸,上面写因为我读过书名里有个“一”字的那本书。当时就知道这事出在路上遇到的那龟孙了。但凡读过一点书的人要坏起来,会比一般人更坏。

被带到一个单人房间里,一男一女和颜悦色问我怎么知道那本书的,以及读后的想法。我说原本不知道,就是被禁了才晓得这本书,至于想法,就没有什么想法嘛,才买到手,都没来得及看。他们对我这个说法不满意,两三天不给吃东西,就是一直问,我来不起了,被抬到床上。

躺在床上,还在问。我说给碗面吃吧,吃完有气力,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一会儿进来三个大学生样的年轻人,两男一女,女孩手里端着一碗阳春面,一个男孩手里端着一小碗泡菜。我撑起上半身坐起来,忙谢不迭,谁知那女孩把手里的面一把扣在枕头上,说:“你这样的人,也配吃面?!”(记忆太深刻了,忘不掉)男孩也把手里的泡菜连碗砸在枕头上,说:“吃面就算了,还想要配菜?太不要脸了!”(同样,记忆太深刻了,忘不掉)我说:“你们这又是何苦?我有低血糖,煮都煮了,就这样倒掉,可惜了嘛。”女孩子上前一步到我面前,用手指着我说:“就是倒掉也不给你吃,你不配!”这一下就醒了。

醒来,睁开眼睛,昏黄的夜灯让我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在做梦。把灯打开,起床去屙了一泡热尿,这才完全清醒,庆幸是在做梦。关灯,继续睡。然后,就做了第二个梦。

第二个梦,莫言来教中文写作。他脸嘴重得很,耷拉着苦瓜脸,很不情愿。在一个三面都是空书架的房间,他对我说:“你是图书管理员,看你管理的书架,上面才几本书?而且好多都是根本不值一读的烂书。”在梦里,他还是诺奖获得者,在气势上压住了我。

我低眉小声说:“我那也是没有办法。规定书架上只能有那几本书,小学只有110种,初中100种,高中更少,才90种。”

“你就是没有尽到职责。规定就这几本书,你就只放这几本书?你不会想点办法?”他边说话边点起一根烟抽起来,搞得整个房间乌烟瘴气,这就让我不太舒服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办法?举个例子,我不喜欢你的书,但现在书架上也还是有两本,一本你的短篇小说集《姑妈的宝刀》,一本长篇小说《檀香刑》。”

他不说话,背对我看窗外,猛吸两口烟从鼻孔喷出来,把烟屁股丢在地下就走了。我想喊他回来捡烟屁股,就醒了。看表,快六点了。起床。今天“十·一”长假第一天。

剧本杀

昨晚熊猫老师微信语音来电,通话一个多小时。她讲了在排练过程中,演员和她发现的剧本bug和如何完善的一些想法。一直讲到我手机设置的23:30自动关机。

今天在开工前,我想回复说要上课,要带娃,这剧本,我实在是没时间改了。但还是没说,就是想:这个剧本于我只是玩票。玩好了,开心,又斜一笔杠。玩不好了也没关系,玩儿嘛。但对她来说,这个剧本可能就是她今年最后这几个月的全部,因为演员已就位,十一月就要公演。

到现在23:05,今天除开上课、带娃,改剧本的时间累积已超过五个小时,还不算在脑子里构思的时间。终于,算是在4.0基础上,我把剧本改到了5.0。整体改动的部分,超过了三分之一,还有待润色。每一个版本的更迭,其实都是重写。这种一天写近两万字的强体力活路,太伤神了。现在我看到文档里那些红蓝色的标记,都觉得那是在流淌的血,是特工达文西的大杀器——要你命3000造成的。

我可能不会再尝试写剧本了。

好了,敲完这篇日记,我还要再读一遍剧本5.0,然后困觉。今晚不想做一个改剧本的梦。

怯懦

昨天将教育部推荐书单中的书,在中小学图书馆上架。这应该是我这个图书管理员任内,最后一次增补书籍。上次来检查,说学校图书馆里的书,只能是教育部清单里的书。清单里中小学推荐阅读图书总共只有二百余种,就这么个数量级的书,连一层书架也放不满,遑论图书馆。一个学生在学校九年,就只读这么几本书……我有几句话想说,但我怯懦,不敢说。

将博客日记的分类做了调整。“书影记”改为“读书记”,归类关于买书读书的日记;“三近斋”改为“教书记”,归类关于上课备课和师生交流的日记;“小情人”改为“儿女记”,归类老婆孩子的成长记录;“何事惊慌”改为“远行客”,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昨夜写剧本到十二点半。需要加一场主角的心灵独白。下午根据反馈回来的信息再做了一些调整。新戏看起来进展顺利,十一月就可以公演。

翻完从也闲书局淘来的《太平广记》第九册。想买全套,也闲书局没有,问了五之堂,也没有。我还以为《太平广记》之于也闲书局和五之堂这样经营非畅销、文史哲类书籍的独立书店,就像《新华字典》之于教辅书店或网红书店一样,是必备且长销的单品。在当当将这套书放入了购物车,十册,三百九十八元,坐等国庆打折。

拍照,读书,等死

昨晚,十年前带过的一位实习生发来微信,说:“想起以前一起去村子里,不知道你当时记录的文字和照片在哪里还可以看到(记得是在一个网站?找不到了)。想翻来看一下。之前我拍的照片也都找不到了。希望还可以看到。谢谢你。”我说:“我找找,如果移动硬盘没有坏,就应该还在。”一找不但找出了十年前的照片,还有我和他们当时的工作笔记。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在NGO工作,每个月差不多要在贵州乡村出差十五天,最长纪录是二十三天。那时候工作用力,照片也拍得比现在好得多。

早上八点,和厐思纯一起编著了《明清之际的贵州书院》的郑文丰发来微信:“黎明兄好。久未联系。近来代为贵州省档案馆刊物《贵州档案方志》组稿、编稿,文献或文史类相关皆可。略有薄酬(千字120-150元,真是薄酬),想到兄台熟知故乡人、故乡事,还请赐稿。”我回:“郑老师好!时间太长,长到我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写点什么了(说得好像我认真就可以写得出什么似的)。如果我有认真写的,自认还拿得出手的文字,一定奉上。”他回:“兄台当然有认真的写过很多东西了。厚积薄发而已。”这里我说“时间太长”是实话,距离最后一次传统纸媒上出现我写的东西,已经七八年了,现在完全想不起曾经在纸媒上发表过的差不多二十万字都写了些什么。

下午,把青花印盒里的旧印泥挖丢,换上六月陪女儿游学,在万东桥买的西泠印社印泥,把书架上这半年买的百十本书搬下来,一一印上我“尺宅江湖”的藏书印。客厅里铺了满地的书,书名页上藏书印红得醇厚不艳俗,漂亮。

等我退休了,出门就挂上个相机继续在街头拍照,回家就慢慢读无用的闲书等死。

野橘猫和天龙八部

最近,一只野橘猫在后院的空调格里安了家。早上六点,我起床,拉开门,坐在床上看书,看风吹树叶,就看见它跳出来,在院子中间背对着我,坐定,舔毛,然后沿着楼梯步上围墙,扬长而去。自始至终,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住在它家里一样被嫌弃。

晚上,抱着二娃在家里闲逛,太座突然问我天龙八部是哪八部,我怎么想都只想得起天、龙、夜叉、阿修罗、迦楼罗和紧那罗六部。“你还是知道不少冷知识嘛。”她说。

“这些都是没用的。”

“在我这还是有点用的,虽然你没有答全,但还是赢得了明天晚饭的一道洋芋。”

我不知道自己都忘了些什么,就像我不知道自己还知道些什么。

愚蠢肤浅无知且无畏着

下周一(八月三十日)新学期开学,昨天返校,提前一周开始培训和新学期的准备工作。

培训的第一个环节,照例每人都要分享一下暑假里自己的趣事。我的分享是这个暑假里“打了一场球,扭了一只脚,痛了一次风,写了一个剧本,读了十几本书。”现在想来,对说自己假期里“读了十几本书”颇为后悔。这于我是一个陈述句,但其实说出来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炫耀在里面,但其实这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别人一个暑假读了小半本黑格尔的《逻辑学》,我读了十几本小说;别人读了一部托尔斯泰一百万字的《战争与和平》,我读了十几位作家拉拉杂杂的一堆随笔,书和书,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我这种将读过的书或自己书架上拥有的书的数量约等于自己所知的这种下意识和潜意识,实在是愚蠢和肤浅,深处的原因全在没读过真正的好书,并且读过的书也没读好。从今以后,绝不再人前说读书事。读书实在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读没读书,读什么没读什么,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本学期我的工作颇为轻松,只是继续自媒体和图书管理员的工作,顺带上两节小学的PBL课。回头看在幸福学堂这五年,我上过基础经济学、中文、历史、地理、阅读、写作、文言文、游学,再加上这学期的PBL,从三年级到高二课表上除了英文和理科的课程我都上过。现在晚上十点半,老婆孩子都睡了,外面只传来葡萄架上挂着的铁风铃的叮当声,听着“秘密后院”的《赋别》敲下这篇日记,反思到底是什么给了我这勇气,答案只有无知。无知者才无所畏惧,因为愚蠢、肤浅,所以不知敬畏。

肉の月

这几天,床头茉莉的香味,和外面飘进来的淡淡桂花香里夹杂着焚烧香蜡纸烛的人间烟火味,以床的中线为界,划分了各自的领地。

“爸爸,肾、肺、脾、脸、脖、腿、臂、脚、臀、胃、胸、背、腰、肚、肠、肛、脑,为什么这么多人体部位和器官都有月字?”前晚,坐在我床上读枕边书的女儿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电光石火间搜肠刮肚,这是一个好问题,以前为什么没想过?为什么呢?老实回答女儿说不知道,“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研究的课题,这真是有趣,为什么呢?”我说。

今天查了“月”字,“月”和“肉”在古文字中本是两个字,后因小篆字体这两个字的写法很相近,于是渐渐合并为一个偏旁,统称为“肉月”旁。以“肉月”旁为偏旁的字,字义大致在两个范畴中,或和月相关,或和肉相关。今天是农历十五,佛教的盂兰盆节,道教的中元节,民俗节日的“七月半”,今晚的月亮是一个月里最“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