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起,每次也闲谈,上午和下午都有学者要来分享自己在阅读的书。我是第一位——自己是自己抛出去的砖——分享了上周在也闲书局买的高村光太郎随笔集《山之四季》。介绍了作者,读了其中描写月夜的一段:
一整晚,月亮就挂在南面的天空,并向秋田县的连绵群山方向移动着。天空非常澄澈,连一丝灰尘也见不到,因而月亮出来以后,天空很是明亮。泡澡的时候,浴缸里也盛满了月光;走到外边的原野上,身披银纱的芒草穗正如波浪般起伏着。这种时候睡觉的话就太可惜了。因此,我总是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在无人的山野里散步直到深夜。回到小屋后,我就切切西瓜,剥剥栗子、吃吃芋头。在这种美丽的夜晚,有一两次,我也曾邂逅过非常美丽的野狐。这以后不久,红叶开始慢慢掉落,月亮也由圆转缺,就该到蘑菇盛行的时节了。
读完这一段,有的学者说这生活太美妙了,有的说我读得很催眠。这很正常,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文学喜好。“高村光太郎一生充满苦痛、颠沛流离,他一生最高的杰作不是哪一篇文章或哪一首诗,而是他自己的人生。我分享这本书和这位诗人,想表达的就是:我们的人生,才是我们一生的杰作。”下午从这段月光给学者们顺嘴延伸了一下《记承天寺夜游》的“怀民亦未寝”,我说:“等我们讲到宋朝,就来专门讲讲《东坡志林》”。“拜托,我们现在才到周朝好不好。”
飞花令后的“苏格拉底的广场”,各位学者已渐渐开始能够问题、发起讨论,下午中学的学者提出的问题,更是一个比一个精彩。例如:有学者问人为什么必须要对社会做出贡献,在我的追问和局座秋蚂蚱大人的引导下,讨论向问题的根本延伸,去探索人性的善恶、利己与利他。有学者提出,自己带到学校的多本东野圭吾小说被没收一个学期还没归还,老师这样的行为是否合理,我们引出了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如何通过说理去维护自己的权益,以及什么是共识——再次,我问诸位学者怎么理解“共识”,得到的答案是“统一的”、“一致的”观点和看法。就此继续讨论,所有人的观点都能达成一致吗?如果有不一致、不统一时是否就不能算共识?学者们对这个话题似乎没有过深入思考,这是一个从外部砸破蛋壳的契机,我说:“‘共识’绝对不是统一所有人的思想让不同的人有同一个想法,而是在一个共同的目标之下达成某种相互妥协的方案。”局座从“妥协”延伸到东西方国家制度的解读。关于“共识”,还需要更多的讨论。
创意写作,这次的难度系数略有提升,我要求用倒叙的手法完成一个悲伤的故事。各位学者自由组队合作或独立完成随机抽到的故事背景和关键词。
这次的四个故事背景为: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炮弹炸开时,他本能地蜷缩身体,这个动作让他突然想起七岁偷吃蜂蜜被蛰的下午——原来死亡与童年的疼痛共享同一种生理记忆。(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卡夫卡《变形记》)
老人独自一人驾着小船在湾流中捕鱼,已经有八十四天了,却一条鱼也没有捕到。(海明威《老人与海》)
创作出来的作品,尤其是下午各位学者与AI现场合作的成果,我承认:“就算给我三天三夜,我也写不出这么好的句子,但各位有没有觉得这些故事好像哪里不太对?”
一番讨论下来,发现,其实AI是用一些“经验”在完成关键词的拼凑,并不理解这些关键词与故事背景的联系,学者说:“就是‘装’,生硬套用。”
这就是了。“AI是在用各种定义来陈述‘悲伤’,但‘悲伤’不是一种理性的存在,而是感性的情绪,也即是说‘悲伤’这个词本身并不能传达‘悲伤’这种感受和情绪。”不知道AI得知这个结论是不是会感到悲伤?至少现在不会。我越来越发现,AI在“深度思考”外衣下开始胡说八道了,或者说是不是我们开始触碰到AI的边缘?
说到感性,上午高小的学者们对我真是下了狠手,(竟然敢)给我布置作业!我的乖乖,这也是没谁了。学者们现场讨论给我布置什么样的作业,喂哟,那种感觉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就是砧板上那条还在清醒蹦跶的鱼,听一群厨子在讨论是要把我清蒸、红烧、醋溜还是糟辣。在我不断无力抗争下,最终讨论下来,我作业的三个关键词是:穿越、小贤、情书,写作要求是字数不限,但要提到在场除旁听家长外的所有人。我怕是哦。好嘛闷,扎劲整起咯,要不下周六作业等级拿个D怕是这个讲谈就讲也讲不下去闷是谈也谈不拢咯。还有一个可能稳妥的办法,意识流——看来是把祭在书架最高层已吃灰许多年的威廉·福克纳《喧哗与骚动》和乔伊斯《尤利西斯》请下来的时候了。出于对文学的敬畏(无知),我一直想但不敢购入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人,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的。另,我不喜欢莫言。
最后的环节,诸学者去挑一本自己三月读的书。下周开始轮流分享,觉得好,哪里好;觉得不好,哪里不好。
上午讲谈结束,一位书店顾客进来问,是每周六都有这样的活动吗?自己的妹妹五年级,是不是可以来参加?上次来在外面听了一个多小时,今天又听了好一会儿。我说欢迎,下次你可以进来坐下听,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我们还可以讨论。
一天的讲谈结束,离开也闲书局时,女儿购书两本,榎本博明《酸葡萄效应:为什么总有人莫名其妙地讨厌你》、郭建龙《盛世的崩塌:盛唐与安史之乱时期的政治、战争与诗》;我购书一本,王国林《1942:轰炸东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