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档:尺宅叟

关于尺宅叟

唾沫星子如月季花般四溅反刍流逝青春

【读书记1488-3】潘光旦译赫胥黎《赫胥黎自由教育论》:品格教育

只有可以陶冶品格的教育才是真正完全的教育

明恕是行为的标准,是应有的品格,是一切道德品性的总汇。能行明恕的先决条件,就是个人能自知裁节。

这种能行明恕的品格从何而来?一来自遗传,一来自教育。知明知恕不容易,能明能恕更难。也许两者是一样难易,也许照阳明学派的说法,根本是一回事。然而不论明恕,都先得学些制裁的功夫,做些虚一以静的功夫,这种功夫多少是带几分自我强制性质的,非运用坚强的意志不为功。孟子的“强恕而行,求仁莫近”,就是这个意思。《大学》的诚意正心,《中庸》的明善诚身,孟子的收放心,以志帅气,其实全是养志与自我裁节的功夫。

明与恕是品格教育的两大标准。明与恕都要我们待人放宽一步,不过在待人能放宽一步之前,先得律己收紧一步。放宽与收紧都是一种分寸与裁节的功夫。必须有善自裁节的个人于先,斯能有和谐与协调的社会于后。这原是中国礼教文化的中心精神,也是我们品格教育应有的鹄的。目前流行的各种思潮里,集体主义失诸不明,个人主义失诸不恕,而浪漫主义失诸不知裁制,实施品格教育以后,目前世界的文化潮流也才有澄清的希望。(潘光旦《论品格教育》节录。全文原载昆明《今日评论》第四卷第六期,1940年8月11日;辑入《自由之路》,商务印书馆,1946年9月)

潘光旦译赫胥黎《赫胥黎自由教育论》,收潘光旦译自阿尔杜斯·赫胥黎(Aldous Huxley)1937年出版的Ends and Means一书第十二章《教育》和潘光旦教育评论三篇,商务印书馆2014年1月1版1印。不知购于何处。总阅读量第1488本

【读书记1488-2】潘光旦译赫胥黎《赫胥黎自由教育论》:自求者多福

自由的教育是与“填鸭子”的过程恰好相反的一种过程。自由的教育不是“受”的,也不应当有人“施”。自由的教育是“自求”的,从事于教育工作的人只应当有一个责任,就是在青年自求的过程中加以辅助,使自求于前,而自得于后。大抵真能自求者必能自得,而不能自求者终于不得。“自求多福”的话见于《诗》、《传》、《孟子》。孟子又一再说到“自得”的重要,政治之于民众如此。教育之于青年更复如此。孟子“勿揠苗助长”的政教学说也由此而来。先秦学人论教育,只言学,不大言教,更绝口不言训,也是这层道理。

自由的教育,着重在自求自得,必然的以自我为教育的对象。自由的教育是“为己”而不是“为人”的教育,即每一个人为了完成自我而教育自我。所谓完成自我,即用教育的方法,把自我推进到一个“至善”的境界;能否到达这个境界,到达到一个何种程度,一个人不能不因才性而有所限制,但鹄的只有一个。自由教育下的自我只是自我,自我是自我的,不是家族的、阶级的、国家的、种族的、宗教的、党派的、职业的……这并不是说一个人不要这许多方面的关系,不要多方面生活所由寄寓的事物,乃是说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在完成一个人,而不在造成家族的一员,如前代的中国;不在造成阶级的战士,如今日的俄国;不在造成一个宗教的信徒,或社会教条的拥护者,如中古的欧洲或当代的建筑在各种成套的意识形态的政治组织;也不在造成一个但知爱国不知其它的公民,如当代极权主义的国家以至于国家主义过分发展的国家;也不在造成专才与技术家,如近代一部分的教育政策。主要的目的有了着落,受了尊重,任何次要的目的我们可以不问,不论此种目的有多少,或因时地不同而有些斟酌损益,我们也可以不怕——不怕任何一个次要目的的畸形发展。

自由教育既以自我为主要的对象,在方法也就不出两句先秦时代的老话所指示的途径,一是自知者明,二是自胜者强。先秦思想的家数虽多而且杂,在这一方面是一致的。明强的教育是道家、儒家、法家一致的主张。更有趣的是,西洋在希腊时代所到达的教育理想也不外这两点。太阳神阿普罗的神龛上所勒的铭,一则曰“认识你自己”,那就是明,再则曰“任何事物不要太多”,如用之于一己情欲的制裁,那就是强。就今日的心理常识言之,自明是理智教育的第一步,自强是意志与情绪教育的第一步,惟有能自明与自强的人方才配得上说自由。认识了整个的世界,全部的历史,而不认识自己,一个人终究是一个愚人;征服了全世界,控制了全人群,而不能约束一己的喜怒爱憎,私情物欲,一个人终究是一个弱者:弱者与愚人怎配得上谈自由?这种愚与弱便是他们的束缚,束缚是自由的反面。话说到这里,我们口口声声说自由,实际上就讲到了中庸。说到了自知自胜,也就是等于说自由教育的结果,不但使人不受制于本能,更进而控制一己的本能,以自别于禽兽。至于自明自强之后,再进而了解事物,控制环境,整饬社会,创导文化,所谓明明德之后,再进而新民或亲民,那都是余事,无烦细说了。自求自得的教育,亦即以自由为目的的教育,大意不外如此。至于从事于教育的人,对青年所适用的努力,只能有侧面启迪的一法,而不容许任何正面灌输的方法,亦自显然,勿庸再赘。(潘光旦《自由、民主与教育》,原载昆明《自由论坛》第二卷第六期,1944年8月1日;辑入《自由之路》,商务印书馆,1946年9月)

【读书记1488-1】潘光旦译赫胥黎《赫胥黎自由教育论》:洞见

《赫胥黎自由教育论》,是由潘光旦译自阿尔杜斯·赫胥黎(Aldous Huxley)1937年出版的Ends and Means一书第十二章《教育》,1946年3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当年9月和次年3月再版。这本商务版《赫胥黎自由教育论》是据1947年版改排。

这个赫胥黎不是那个写《天演论与伦理》(即严复所译的《天演论》)的赫胥黎,那个是托马斯·亨利·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不过这两个赫胥黎有很密切的关系,一位是祖父,一位是孙子。

即便是写于1937年的教育论,现在读来也毫不过时。如:“大多数的教育专家,在理论上承认,单单一次的考试,无论内容如何综合,命题如何允当,也并不能测出一个人的才能,判定一个人的优劣。有不少的教育专家不但在理论上承认这一点,并且实际上已经放弃这种一次考试的方法,而采用分期陆续测验的方法,其所测验的内容包括智力的发展与知识的累积在内,同时对于教师和视察员的分期报告也是十分重视。如此不断地观察,不断考核,往往经过好几年,才下判断一个儿童的才能如何,其与别的儿童比较又如何。”在我看来,我曾经每天课后的“上课记”和“观自在”当日课堂观察记录,每周给需要的家长的课程和学生观察简报即是这种“分期报告”。

“大多数的教育家自身便是旧时代的人物、旧教育的产品。有谁来教育这些教育家呢?这问题的答复当然是简单得可以叫人痛心的,就是,没有别人,系铃解铃,还是教育家自己。人的世界原是大串因缘果报缀合而成的东西,种什么因于前,食什么果于后;如果既种恶因于前而想不食恶果于后,想跳出这旧因果恶因果的循环,那唯有以强大的智慧运用坚决的意志一法。前人讲革故鼎新,动辄用‘锐意’、‘立志’、‘发宏愿’等自励鼓人的说法,我实在也觉得除了更善用我们的意志而外,更无第二条路径。”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能改变一个人的,唯有他自己

“不役于物或不凝滞于物的生活理想是不容易的。在情绪方面,它责成我们要慈悲,能怜悯。但只是悲天悯人是不够的,它责成我们在理智方面要有智慧,而这智慧要能洞见一切行为的前因后果,一切行为的涵义与可能引起的影响,要能看到一个人所处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中的诸般关系。前者多少事时间的,后者多少事空间的,在这时空两间之中,一个人运用他智慧的结果,也要能发现他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地位。就这一点讲,我认为佛教的教义,绝对的要高出基督教之上。在佛教的道德里,愚蠢、迟钝或觉悟的缺乏是一种主要的罪孽。同时,佛教又向皈依的人提出警觉,要他们对于所在社会的治安福利,必须负一分责任。”

【读书记1487-1】周濂《正义的可能》:我们应该如何生活

英国哲学家怀特海曾说过:“在任何理解之前要先有表达,而在任何表达之前,先要有对重要性的感受。”什么是重要性的感受?重要性到底寓居在何处?这个看似非常深刻的哲学问题,我认为其实有一个非常浅俗的答案,重要性寓居在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经验之中。当然,这里所说的日常生活经验,首先要求是健康的生活经验,真实的生活经验,尤其是免于恐惧的生活经验。用哈维尔的话说,就是生活在真实中。

真实地生活,真实地说话,真实地思考,真实地写作,做正派的人,成就正派的社会。就像古人所教导我们的那样,堂堂正正、自尊正派、慎言笃行、有耻且格。这就是文明。

关于文明,依迪斯·汉密尔顿在她的《希腊精神》里说:“文明是一个用滥了的词,它代表的其实是一种高远的东西,远非电灯、电话之类的东西所能包括。文明给的影响是我们无法准确衡量的,它是对心智的热衷,甚至是对于美的热爱,是理智,是温文尔雅,是礼貌周到,是微妙的情感,那就是文明的最高境界。”文明、真实的生活、正义,这些我们曾经并不陌生。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问道:“如果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如果不正义的人比正义的人生活得更好,那么人们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正义的人?”苏格拉底说,我们正在讨论的不是小事情,而是我们应该如何生活的大事。虽然这座城市的雾霾浓重得让人无法呼吸,虽然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地被消失,或者选择用脚投票逃离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度,但是我却始终相信,黑暗的力量不足以控制生活的所有面向,哪怕是一个普遍不正义的时代,仍有足够的行动空间让个体去承担生活的责任,对此我们没有任何推诿的借口和理由。

【读书记1486】一行禅师《你可以不生气》

“我们只有照顾好了自己,也就照顾好了自己所爱的人;只有好好地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如果不能照顾自己,就绝对不会快乐;如果内心无法平静,就不能让周围的人感到快乐,一个人无法帮助别人,也就不懂如何去爱。爱别人的能力完全取决于爱自己的能力,以及是否能照顾好自己。”

深有同感。我的口头禅和行事准则就是“做好自己”,因为我相信:做好自己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帮助。一个人不能做到自己应该做的,做好自己能做好的,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不论是职业上的还是生活中的。

“当生气时,回到你的心,好好地照顾愤怒。如果有人让你痛苦,就回到痛苦,好好照顾它。这时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要做,因为生气时的言语和行为,只会给彼此带来更多伤害。”然而在愤怒时能够控制自己是非常难的,所以才会说出和做出那些一时痛快事后后悔莫及的话和行为。有几次,当我的愤怒持续一天,到晚上仍然无法遏止时,我就通过冥想来观照这个愤怒,很快就能将其化解。因为在生气的是“我”,别人并没有任何感受,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难受呢?“我应该对自己好一些才是。”我会这样想。“在佛教里,禅修不是去打压、争执,而是要去拥抱与转化。”因为“如果不能慈悲地对待自己,又如何能慈悲地对待别人呢?”所以,人生不易,生活不易,不要生气,尽量对自己好一点,对家人好一点。

关于正念,关于情绪管理,我的秘诀就是:控制自己的呼吸。如果能控制住呼吸,就能控制住情绪。然而,知道并不等于做到,所以修行路漫漫

《你可以不生气:情绪管理的智慧》,继《正念的奇迹》后的第二本一行禅师作品,海南出版社2011年10月1版,2024年2月19印。总阅读量第1486本

也闲书局购书两种

昨天在也闲书局购书两种。

[印]斯瓦米·拉玛(Swami Rama)《冥想》,会员五折。关于斯瓦米·拉玛,书里的简介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瑜伽大师之一。出生于印度,曾在西藏和喜马拉雅山区跟随多位隐居瑜伽士修行四十余载。创立了喜马拉雅瑜伽流派。”看来这是一本内在修习指南书。这正是我需要的。因为生活和工作总是烦恼不断,就像昨天在也闲书局做活动,张辉博士说的,又顺不了领导的意,还得面对职场的各种倾轧(想必高知职场会更加风云诡谲激流暗涌吧?!)。要为自己找到一个排解和安顿的方法。

王汎森《天才为何成群地来》,会员八折。王汎森的书,自己架上已有《章太炎的思想:兼论其对儒学思想的冲击》和《思想是生活的一种方式》两种,但仅从书名就不得其门。会买这本《天才为何成群地来》,只因封底三段话——

人文学是一笔丰富的资产,它有许多现实的用处,不能因为从表面看来似乎无用而任意抹煞。它是我们思考生活、批判现实的资源,它点染了我们的生命,使得它具有丰富而多样的意义。如果没有人文,我们只有“生存”,没有生活。

阅读古往今来的经典,除了应当虔敬地学习它的道理、它的论题、它的词采外,还要进行一种密切的对话。对话的对象可以是永恒的真理,也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无论如何,在与经典密切对话的过程中,读者不断地“生发”出对自己所关怀的问题具有新意义的东西来。

凡是一个学派最有活力、最具创造性时,一定是一群人不但做着“白首太玄经”的工作,同时不拘形式地围绕着一两个中心人物自由地交流、对话。……那些不经意的一句话,对深陷局中、全力“参话头”而充满“疑情”的人而言,可能正是“四两拨千斤”的一“拨”。

王汎森师从余英时。我启蒙太晚,多年搜寻余英时作品,仅在五之堂书店淘得海豚出版社2013年8月1版1印“海豚简装”系列之一的《人文·民主·思想》一册。定价12元,实付30元购得。

【也闲谈·贰】匆匆

下午一点半离家,开了三十五分钟抵达也闲书局。活动三点开始,提前一小时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提前沟通的,顺便和小糜老师聊了聊开班的事。

这是上个月与书局主理人秋蚂蚱对谈后,在也闲书局的第二次“教育谈”。

今天的主题是张辉老师定的,个体的发展,我执与不确定性:教育社会学杂谈。他发挥稳定、滔滔不绝(一向如此),同为分享嘉宾的我作为学生,就算屁股坐得酸痛也是不能打断的。最后超时半小时,秋蚂蚱不得不强行掐断,给了我十分钟。我匆匆分享了读尹烨《做从容的父母》和赫尔曼·黑塞《德米安》两本书的所得,以及一个留学生从英国回来分享见闻时说伦敦太落后,以地铁为例,哐当哐当破旧的地铁还没有贵阳的地铁先进和舒适的看法,以回应今天的主题。

伦敦地铁建于1863年,是世界上第一条地铁线。这一年,林肯开始实施《解放黑人奴隶宣言》;大清帝国同治二年,洋务派代表曾国藩的安庆军械所造出了第一艘木壳小火轮。贵阳的地铁,最新的三号线开通于2023年,距离伦敦地铁开通一个半世纪多。这哪里是先进?分明是落后。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出国留学生落后的不只是科技,更是思想,但根子在教育上。

结束后,和留下来的几位老友又聊了一会儿,六点半才离开书局。

此时夜深人静,回想一下,当众分享不同于给学生上课,还需要多练习。

【读书记1485】赫尔曼·黑塞《德米安》

赫尔曼·黑塞《德米安:埃米尔·辛克莱年少时的故事》,前三分之一部分几乎就是我的自传,或者说遭遇。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埃米尔·辛克莱那样,在自己的生命中遇到一位德米安和夏娃夫人。

德米安“他与众不同,孤寂沉默,就像一个独立天体,漫游在人群中,沉浸在自己的空气中,活在自己的律法中。他从不取悦他人。”而我“从未在人群中找到归属感。在他们中间,我深感孤独,也为此痛苦。对众人来说,我是个毫无希望的浪子。”

在学校里,以及后来离开学校很多年,我都不阅读任何东西,只是偶尔记录一点点自己的困扰。后来,我忘了是什么契机,或许是一个偶然的什么事件让我开始享受孤独,又重新爱上了阅读和散步。现在我相信“世上并无偶然。假如人一定要找到什么,他一定能找到。这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他的渴望和需求在引领他。”而最终一个人会“成为什么,不过是存在的附属。人只有一个使命:走向自我。无论他最终成为诗人还是疯子,先知还是罪犯……每个人都是自然抛向未知的造化,或许迎向新生,或许堕入虚无。”我这样的人注定孤独,但绝非与世隔绝。“我只是身处另一片场域,以思考和讨论独立于世界当中。区别我和众人的不是界限,而是另一种认知方式。”最终“一个觉醒的人,只有一个任何义务也无法超越的义务:寻找自我,固化自我,摸索自己的路前行,无论去向何方。”

回顾我这47年,我从未遇到过一位德米安和夏娃夫人;或者说,其实德米安一直与我同在,他就是另一个我,他就是那个一直引领我的我。我就是我的德米安。我追求的,就是以我的本性的生活。而现在经历了很多波折,已经无限靠近这种生活。或许是短暂的。

赫尔曼·黑塞《德米安:埃米尔·辛克莱年少时的故事》,继《悉达多》、《荒原狼》之后的第三部姜乙译的黑塞作品。天津人民出版社2020年5月1版,2024年3月第16印。总阅读量第1485本

【读书记1484】曾瑞龙《北宋种氏将门之形成》

茶博士便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都认得。”史进忙起身施礼,便道:“官人请坐拜茶。”那人见了史进长大魁伟,象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两个坐下,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甚么?”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史进拜道:“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史进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既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你。”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小学五年级时第一次读《水浒传》,读到第三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不明白这个“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到底是个什么“种”(zhǒng)。前段时间不知道在什么书里看到《北宋种氏将门之形成》这个书名,又勾起了这个疑问,于是在也闲书局购入。草蛇灰线,时隔三十五年,终于“史海钩沉”算是大概弄明白了——

种(chóng)氏将门的先人种放,本是钟南山的隐士,在山中过了三十多年的隐居生活。宋真宗因为他很有名望,特地将他召至京师,以示优礼文士,厚加宠遇,成为一时佳话。种放本以擅长经学和诗词著称,往来于嵩少、终南之间,出入朝廷,名气就更大了。但他无子嗣,侄儿种世衡在他的恩荫下晋身仕途。

赵匡胤依靠禁军的支持做了天子,思革五代武人跋扈之弊,于是宋初重文轻武。重要的武将,或其本身就是被制裁的对象,受扶植的又不见得有什么过人之处,稍有威望又马上面临制裁,如何选用将帅,可谓困难重重。同时北与契丹,西与李氏,以太宗时战斗力最强的禁军的实力,仍然大败者再,因此整个宋朝廷无法维持不信任武将而又同时对外作战的局面。外敌强大,不能不用武,用武便要有将,但又不敢太信任武人,文人知军事遂成为一种解决办法,既可免武帅跋扈,又仍可用智略继续与外敌周旋。

到宋夏战争爆发,宋兵屡败,兵将再次都成为问题。种世衡虽未经大战,但通过招抚番部建立了威信,又颇能运用智谋,于是从文人转为武将,并成为名将。他为种氏将门建立了良好名声,日后他的子弟继起为将,历仁、英、神、哲、徽、钦六朝,由此形成了三世将门,在北宋中叶以后的军事上担当着重要角色。

《水浒传》中“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指的应该就是种世衡的儿辈和孙辈中某两位,或许就是种世衡的儿子种谔与孙子种师道。但《水浒传》毕竟只是小说,考据起来,也未必就是如此。不过总算是填上了这三十五年来读书的一个大坑。所以读书这件事,一个人在什么时间遇到什么书,都是注定的。

《北宋种氏将门之形成》,已故学者曾瑞龙(1960—2003)研究宋代对外关系和战争史主要著作之一,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1月1版,2021年6月2印。总阅读量第1484本。

【读书记1483】一行禅师《正念的奇迹》

“正念”是什么?一行禅师说正念就是“对当下的实相保有觉知,即要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而不是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毫不察觉,任意妄为。”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曾经多次采用专注于呼吸的冥想,每次只需要短短的5分钟,就能将自己从整整一天心烦意乱的困扰中解脱出来,很快恢复平静。这也是一行禅师在这本《正念的奇迹》中所说的正念修行方法。从而我相信书里所说的,“有觉知的呼吸本身就是正念”。意识到,“事实上,我们的念头和觉知就是我们自己。它们是我们的一部分。”因此,“当我愤怒时,我自己就是愤怒本身;当我快乐时,我自己就是快乐本身;当产生某些念头时,我本身就是那些念头。自己既是守卫,也是访客。我既是自己的心,也是心的观察者。所以,重要的不是驱赶或执着于任何念头,重要的是觉知这个念头。心不强占心,心也不会把心赶走。心能够观察它自己。这种观察并不是对某种外在的独立于观察者的事物的观察。”

正念把我们“从无知无觉、心念散乱中解脱出来,让我们充分地活好生命里的每一分钟。正念让我们真正地活着。所以,最重要的时刻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现在是我们唯一能主导的时间。最重要的人永远是那个当下和你在一起、在你面前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你是否还会与他共处。最重要的事,就是让身边人快乐,因为这就是人生所追求的。”这有点像尼采在《教育家叔本华》里说的——喜悦别人,智慧自己。或许,不论东西方,不论何种宗教信仰、何种文化,智慧都总是想通的。

一行禅师《正念的奇迹》,河南文艺出版社2023年12月1版,2024年1月2印。总阅读量第1483本